苏共压迫下的香气(一):西伯利亚的祈祷


活在马来西亚或其他享有宗教自由之国的基督徒, 很难体会到那些活在共产国家的基督徒为信仰所受的苦难. 黑田祯一郎(Teiichiro Kuroda)[1]在其著作《神对世界的计划》一书中, 描述了基督徒在苏共(苏联共产党)压迫下, 受尽百般苦难. 在此书中, 他提到他的一位朋友, 吉尔哈德·韩姆(Gerhard Hamm, 另译“吉尔哈德·韩”), 曾为着信仰而被关在西伯利亚劳改营(Siberia)[2]25年以上. 这位尝尽强制劳改苦头的韩姆, 由于是当时地下教会[3]的浸信会传道人, 经常被KGB(国家秘密情报局)跟踪. 谈到他的父亲时, 韩姆说: “有一晚, KGB突然来家里, 强行带走父亲. 自那一天起, 我们这群孩子就不曾再见到父亲, 连父亲被葬在哪里都不知道.”

黑田祯一郎指出, 据说光在浸信会和兄弟会[4]教会, 就曾在一个晚上, 有5万名弟兄消失不见的情形. 到底有多少人被处死, 没有人知道, 据推算至少有8百万人被处死或送进劳改营, 也有人认为是1千2百万人到1千5百万人左右, 总之, 正确的数字只有神才知道.[5] 虽然基督徒受尽苏共百般残酷的逼迫和压制, 却仍然为主散发基督的香气, 证明神是何等真实与信实. 以下另一位传道人阿诺德·骆杰(Arnold Rose)的经历, 足以证明基督徒所事奉的神, 是位信实和永活的神.

 

(A)  俄国革命 — 太平时代的结束

黑田祯一郎的这位朋友阿诺德·骆杰, 于1929年在乌克兰(Ukraine)[6]出生. 他的祖先在凯萨琳女皇二世的时代, 以拓荒者的身分, 从德国移民到乌克兰居住. 当时, 乌克兰确实享有富足太平的时代, 直到1917年的俄国革命为止. 对于虔诚基督徒的骆杰一家而言, 俄国革命是恶梦的来临. 当年他们去乌克兰时, 是同时把圣经带去, 与永活的神一起移民. 从德国去的移民, 大多数都是属于更正教(Protestant, 或称“新教”)的门诺派教徒(Mennonite)[7]、浸信会教徒、兄弟会教徒. 他们定居下来, 首先就是建立教堂. 当时的日子安乐和平, 但俄国革命改变了这一切.

骆杰出生后第二年, 他的父亲就被苏联共产主义者逮捕, 理由是他是基督教的传道人. 结果, 骆杰的父亲被判决终身无期徒刑, 而骆杰一家就从温暖的乌克兰, 被移送到极其寒冷的西伯利亚劳改营去.[8] 实际上, 被送到西伯利亚就等于是执行死刑的意思, 因为把已经习惯温暖地带生活的人, 送到极度寒冷的地方去, 又不供应他们充分的食物, 在饥寒交迫中, 他们很快就会死亡.

 

(B)  西伯利亚 — 神所引导的道路

西伯利亚的劳改营是木板钉的兵营小屋. 冬天时, 气温会下降到摄氏零下65度左右. 有一次, 否认神存在的共产主义者说: “让我们看看你们所相信的神, 在西伯利亚到底要怎么样帮助你们, 在你们有生之年, 一定逃不出西伯利亚, 你们的坟墓就在此地!” 可是骆杰的父亲听到被放逐西伯利亚无期徒刑时, 非常地镇定. 他集合孩子们, 告诉他们说: “我亲爱的孩子们, 我亲爱的妻子, 你们不要惊慌, 请安静. 我所相信的神, 是绝对不会做失败的事情. 在西伯利亚那地方有好几千、好几万人不认识神, 这是神所引导的道路, 神不会做错事的, 让我们一起顺从神的引导吧!”

当时, 许多人的圣经都被没收了, 要秘密地把圣经带去实在很不容易. 骆杰的父亲把15个孩子都叫到地下室去, 然后把袖珍口袋型的圣经, 一页一页地撕下来, 母亲过后把分解的圣经, 分别缝在孩子们所穿的衣服内侧, 好叫当人检查身体时看不出来, 以便把圣经一起带过去. 就这样, 骆杰一家人被移送到西伯利亚去了.

骆杰指出, 当时他们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才到达西伯利亚, 且是被当作家畜般地塞进那运载牲畜的载货车厢运送的. 除了身上穿的破旧衣服以外, 不能携带任何东西, 所以途中经常挨饿. 当时分配的食物, 也只有一点点的小咸鱼乾而已, 但他们仍然满心感谢地吃. 由于没有水, 口舌干渴难耐, 忽然看见载货车厢窗口铁栅栏的螺丝钉上有结冰, 小孩子们就用舌头想把冰融化, 来润一下喉咙, 哪知因为过度寒冷, 舌头竟被冰黏住了, 惊慌之下, 勉强拉扯下来, 以致于舌头的皮都剥落了. 那种仿佛被火灼烧的痛楚, 一辈子都忘不了. 当时, 他们痛得大哭喊叫, 双亲就为他们向神祈祷, 再告诉他们: “孩子们! 请安静! 这是神所引导的道路, 要带领我们到他所引导的地方去.” 父母用这些话来安抚他们.

 

(C)  冻夜难眠 — 双亲祷告的泪水

一到达西伯利亚, 气温是摄氏零下45度, 才一下载货车厢, 父亲当场立刻跪下, 举起双手祈祷说: “亲爱的神! 我们感谢祢, 因为祢也在这里. 神啊! 我们过去真的不知道, 祢造了这般寒冷, 也造了这般美丽的西伯利亚, 请祢将祢的恩惠浇灌在我们身上.” 骆杰回想起孩童时代的情形, 继续说: “我们要睡觉时, 没有可以盖的毯子, 也没有温暖的房间, 在囚犯用的粗陋小屋里, 我们只能躺在铺着乾草的地上, 以乾草覆盖身体来睡觉. 我们经常因为太冷而半夜被冻醒. 有一次, 我正想告诉双亲说太冷了, 看看能有什么办法保暖时, 把草拨到一边, 探头一看, 发现父母在向神祈祷; 父亲跪在一边, 母亲跪在对面, 我们这群孩子就睡在中间. 父母二人从两侧伸出双手覆盖着我们, 正在专心为我们这群孩子祝福祈祷. 父亲和母亲头上, 因着雪和冰而变为白色, 母亲所流的眼泪在脸颊上也变成白色的冰. 双亲相信神, 正虔诚地祷告, 期待神从上头赐下恩惠. 很感谢的是, 我们家族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那里被冻死, 我就是活生生的见证人. 我们27年间在西伯利亚劳改营的生活, 真的是完全依靠父母双亲的祈祷撑过来的.”

结果, 骆杰在那个相当残酷的劳改营里, 服役了27年之久.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他如此说道: “我根本没有少年时代, 因为我的少年时代, 是在西伯利亚的劳改营度过的. 对于那时候, 我有许多回忆. 有一次, 我和兄弟一起想看看父亲到底要去哪里, 就跟踪父亲. 看到父亲跪在地上, 向全能且活在西伯利亚的神祷告. 祈祷完后站起来时, 地面上全被他的泪水湿透了. 母亲也经常祈祷, 她不忍看到孩子因饥饿而痛苦哭嚎的样子, 就寻找祈祷的地方, 从内心深处祈求神帮助, 衷心地向神祈祷. 事实上, 几乎有40年之久, 我从来不曾吃饱过, 我从来不知道吃饱是怎么一回事, 也从来不晓得什么是自由生活.”

骆杰在那以后的生活, 仍旧是贫困的. 尽管政府当局严厉压制, 他在迫害中反而相信神, 成为跟父亲一样的基督徒, 并且成为“地下教会”有力的领袖, 献身于宣道活动.

 

(D)  地下教会 — 禁止不了的聚会

骆杰好几次在森林里召开秘密聚会, 在摄氏零下20至30度的酷寒中, 照样召开基督徒的聚会. 人们从各地方过来聚集, 有的人只为了要追求和分享, 而步行20至30公里的路程, 前来参加聚会. 有时候, 基督徒在秘密之处集合聚会, 好几次警察突然闯进来中断聚会, 解散他们. 可是等到警察一走, 他们又继续聚会. 曾经有警察来到, 不由分说便抓起年轻妇女的头发, 将她们从暖和的屋子, 揪到既黑暗又寒冷的屋外去. 有的人只因为参加过一次聚会, 就被罚款相等于一个月的薪资, 若是一个家庭有5、6个人来参加聚会, 全都被罚支付罚款的话, 那真是一大笔款项. 即便如此, 仍然有许多人甘愿牺牲, 冒险前来. 尽管眼前充满困难和迫害, 人们还是集合, 前来参加聚会, 这证明他们在那里, 可以得到心灵真正想要追求的东西.

 

(E)  拷打折磨 — 但神绝不会丢弃

骆杰身为地下教会的领袖, 好几次都被政府当局召去询问. 每当收到召令时, 他会因为不晓得将被拷问什么而感到不安. 某次, 他被押在刑囚室的椅子上, 约有10至15位板着严厉面孔的调查员, 把他团团围住, 拷打的棍棒不时地打在他身上, 打到他全身发抖, 脑袋里本来想的事情, 也都忘光了, 一片空白. 人是很软弱的生物, 一旦陷入极限状态时, 就会迷失前后左右. 在那般状态下, 骆杰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惟有向神求助: “神啊! 赦免我一直靠着自己的知识走过来, 我是没有资格向祢求援的, 若祢肯赐下恩惠, 祢知道我现在的处境, 恳求祢施恩惠给我.” 当骆杰一祈祷完, 很不可思议地, 过去自己想不到的圣经话语一一浮现, 也看到许多基督徒在为自己祷告, 还有主耶稣的形象, 好几层地呈现在眼前. 那时候, 他就确信“神绝对不会丢弃我”!

 

(F)  爱的祷告 — 为逼害者作祷告

骆杰好几次身体遭受殴打, 双手双脚被绑住, 关在独房里. 但在那般情况下, 他反而向伟大永活的神祈祷: “神啊! 请把祢的爱也浇灌在他们身上, 他们抓住我, 把我的手绑在后面, 可是, 神啊! 请用祢的爱, 紧紧地绑住他们.” 很奇妙地, 有些迫害者竟然被神的爱引导, 最后接受基督信仰, 成为基督徒. 某次, 一位警官来解散聚会, 之后又来解散聚会好几次; 不过当他重复多次妨碍和解散聚会后, 终于停止妨碍基督徒的聚会了, 他想: “我再也做不下去了, 聚集在这里的人, 都是无辜的, 我们却鞭打他们, 而他们从来没有生气发狂, 也不曾反抗; 在他们的内心, 一定有不一样的东西存在着, 他们确实拥有我们所没有的, 即从他们所信的神而来的力量.” 骆杰在西伯利亚过了27年的生活之后, 迁移到拉脱维亚的里加(Riga)[9]居住. 在那里, 他仍旧是潜伏在地下, 继续从事基督信仰的传道活动.

在里加(Riga)有一位KGB(国家秘密情报局)高官 — 卜黑寇先生, 在某个礼拜天, 当基督徒为圣餐礼拜聚集时, 大门突然被打开, 卜黑寇走了进来, 发出狮子般的怒吼: “你们为什么聚集在这里呢? 通通给我滚出去!” 然后下令警察逮捕骆杰, 可是接到命令的那位警察, 却不敢进入骆杰所在的房间, 因为他内心深感不安, 不敢踏入基督徒认真祈祷的地方. 因此, 卜黑寇又命令别的警察进去, 其他警察也一样害怕得不敢动.

最后, 卜黑寇没办法, 只好自己进去聚会的房间, 想要把放在桌上的面包和葡萄酒都打翻. 那时刻, 骆杰大声喊叫: “请不要接近! 神会惩罚你的, 你那样做是会下地狱的.” 卜黑寇吓了一跳, 张大眼睛, 当场往后退了两步. 骆杰继续说: “请让我们保持这样子, 若是你希望(愿意)的话, 我们会自行从这里到你那里去的.” 卜黑寇对骆杰说: “骆杰! 即使这个地方被火烧尽, 你也不可能从我手中逃脱, 现在你已在我的掌握中, 你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一定要在我手中, 把你如同垃圾般地击溃.” 聚集在那里的所有基督徒, 当场立即跪下, 诚心地继续向神祈祷, 地板上已经全是泪水. 他们不是用拉脱维亚话, 而是用俄语来祷告. 不过, 当他们为了那位可怕的卜黑寇祷告之际, 卜黑寇突然大声喊叫: “不用为我祈祷, 不要为我祈祷!” 他没办法停留在那个聚会室里, 马上带着那些警察退了出去. 骆杰说道: “那是祈祷感动了他, 结果我并没有成为垃圾般, 被逮捕而送进监狱.”

 

(G)  归回德国 — 继续尊贵的使命

就这样, 在苏联共产残酷逼迫下, 骆杰为主经历许多难以形容的逼迫和苦难, 也同时经历许多主所赐下的奇妙拯救和安慰. 在1971年, 经由旧西德与旧苏联国家之间的交涉, 骆杰被当作德裔移民而允许归回祖国. 此事绝对不是偶然发生的事, 在那里面有神深远的考量和奇妙的计划. 迁移到祖国德国居住的骆杰一家人, 决定在旧首都波恩(Bonn)[10]定居, 继续事奉他们所爱的神.

在总结骆杰的事奉时, 黑田祯一郎指出, 现今的骆杰跟30年前, 从俄罗斯出来的时候一样, 仍继续从事援助旧苏联人民的工作. 主要是将圣经或是基督徒信仰书籍、食物、衣服等装到大卡车, 再运送到这些国家去. 此乃非常耗费体力的工作. 他的人生充满了波折, 可是就如在西伯利亚的活动一样, 他依旧活在尊贵的使命中(太28:19; 可16:15). 活在使命中的人, 是何等坚强和勇敢. 必须一提的是, 他对于自己的人生, 从不曾不满或抱怨过, 反而对于处在苦难中, 仍然能够与那位活生生、不断地在工作的神同在一起而感谢. 如以上所述, 他结束了苦难的西伯利亚及俄罗斯的生活, 迁移到神所引导的西方国家 — 德国 — 来居住, 现在从西方向着东方, 仍然继续他尊贵的工作.[11]

 


[1]               这位出生于台北的日本传道人, 于1975年开始对旧苏联和东欧宣道, 并于1981年回日本设立“宣教之声”(The Voice of Mission). 他也是“JEEQ日欧交流研究所所长”(1990年).

[2]               “西伯利亚”(Siberia)是亚洲北部的一个寒冷地区(靠近北极), 这字也有“流放地、监禁地”之意, 因它是苏共放逐人的著名地点.

[3]               在当时的苏联社会里, 有两种形态的教会存在, 即政府公认的教会和政府不承认的“地下教会”(即所谓“未公开的教会”). 公认教会的领导人都毫无例外地与KGB保有密切关系. 在那种教会里所说的话、所讲的道, 及信徒的动向等, 需要不断地向政府当局报告, 所以受尽约束, 没有自由. 不但如此, 牧师每个礼拜天的信息讲道原稿, 必须在每周四以前, 提早交给宗教局来审核所有内容. 若是原稿中出现了“基督是救主, 是神”的字眼, 那一段就必须被删掉. 在讲台上, 牧师被逼一定要强调苏联领袖马克思(Karl Marx, 1818-1883)或列宁(Vladimir I. Lenin, 1870-1924)才是真正的救主. 然而, 基督徒们坚决认为“此乃这世界的法律, 神的律法并不是那样说的”. 结果, 大多数的基督徒就都转入地下教会. 因此, 从那时起, 迫害的浪潮就集中在地下教会. 在执政当局的眼中, 聚集在地下教会的所有基督徒聚会, 都是违法的行为, 祷告会也被禁止, 更不用说, 政府是相当严厉地禁止任何人, 向未满18岁的未成年男女施行基督信仰或宗教教育. 无论如何, 很多基督徒却总是想尽办法, 要将神的话语传达给孩子, 热心地向他们施行这种心灵所需的基督信仰教育. 黑田祯一郎著, 石井玲子译,  《神对世界的计划》(台北: 道声出版社, 2002年), 第27页.

[4]               黑田祯一郎所说的“兄弟会/弟兄会”(Brethren)可能是指: (a) 19世纪在英国兴起的奉主名聚会(被人称为“普里茅斯弟兄会”, Plymouth Brethren); 或(b) 14和15世纪在德国和荷兰兴起的“共同生活弟兄会”(Brethren of the Common Life); 或(c) 1775至1788年间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Pennsylvania)兴起的“基督里弟兄会”(Brethren in Christ).

[5]               黑田祯一郎著, 石井玲子译,  《神对世界的计划》, 第16-17页.

[6]               乌克兰(Ukraine)乃前苏联第二大的加盟共和国之名(最大的是俄罗斯).

[7]               门诺派教徒(Mennonite)是16世纪起源于荷兰的基督教新派, 反对婴儿洗礼、服兵役等, 主张衣着朴素、生活节俭.

[8]               由于苏联共产党的无神论主义思想否定神的存在, 并且不承认人是有人格的, 所以无神论者并不“把人当作人来看待”, 而是“把人当作动物或器具来使用”. 苏联共产党把那些不顺从无神论主义体制的人逐一逮捕, 关进劳改营, 强制他们重力劳改, 把抗拒分子一个个地杀害. 这是非常不人道的残酷行为. 吉尔哈德.韩姆(Gerhard Hamm)曾对黑田祯一郎说: “苏联是布满血和泪的土地! 自从俄国革命以来, 人们谈到苏联时, 除了血和泪以外,没有别的可言. 到底有多少人在一个意识形态下受苦流泪, 丧失生命, 那个正确数字无人知晓.” 参 黑田祯一郎著, 石井玲子译,  《神对世界的计划》, 第29页.

[9]               里加(Riga)是苏联拉脱维亚(Latvia, U.S.S.R.)加盟共和国的首都, 也是主要港口和工业中心.

[10]             波恩(Bonn)是西德(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首都, 贝多芬的故乡.

[11]             上文改编自 黑田祯一郎著, 石井玲子译,  《神对世界的计划》, 第34-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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