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思解经错谬 (七): 文法上的错谬 (上)


(I)   导论

有者正确说道: “好的解经使人活起来, 荣神益人; 错误的解经却足以扼杀生命, 害己害人.” 卡森(D. A. Carson)[1]所写的《再思解经错谬》(Exegetical Fallacies), 就是为帮助读者在解经时, 避免犯下书中详细指出的字义、文法、逻辑、前提和历史方面常见的错谬, 并选取更正确的解经方式, 借此鼓励读者能够更谨慎且忠实地将圣经的原意解明出来.

 

自前六期的《家信》开始, 我们重新编辑与刊登《再思解经错谬》里所提出的各种解经错谬, 也加添其他书籍的例证以补充和富化这方面的讨论, 期望借此能帮助读者“作无愧的工人, 按着正意分解真理的道”(提后2:15), 至终叫人得益, 使神得荣.

 

 

(II)     五大方面的错谬 

Donald A. Carson

卡森(D. A. Carson)在其所著的《再思解经错谬》一书中, 提出了五大方面的解经错误:[2]

  1. 字义或字汇研究上的错谬(Word-Study Fallacies);
  2. 文法上的错谬(Grammatical Fallacies);
  3. 逻辑上的错谬(Logical Fallacies);
  4. 前提上的错谬(Presuppositional Fallacies);
  5. 历史上的错谬(Historical Fallacies).

由于第二项“文法上的错谬”所讨论的事物是比较技术性, 读者需要有一些希腊文法的基本知识, 所以我们把它留到最后才讨论. 在《家信》的编排上, 我们已谈完“字义研究上的错谬”、“逻辑上的错谬”、“前提上的错谬”和“历史上的错谬”, 本期我们将谈有关“文法上的错谬”.

(文接上期)

 

(E)   文法上的错谬

一般而言, 在解经错谬一系列的探讨上, 我们会预期文法错误的例子在数目和种类上, 远超出字汇(另译: 词汇、字词, word)研究上的错谬. 因为复杂的语句结构比单一的字汇(字词)具有更多的变数, 出错机率应当更高. 这就如同比较一辆汽车和太空梭: 即使二者制作过程品质相同, 但精密的太空梭出错机率必然比较简单的汽车高出很多.

 

不过, 卡森指出他却打算让本章篇幅较第一章简易些, 大体上, 例子也较简单. 这样做是考虑以下几点:

  1. 大多数受过神学训练的牧者, 有足够工具让他制造字汇上的错谬, 但却鲜少有能力在文法上犯错. 比方说, 许多人都犯过这等毛病: 在新约中查出所有“教会”(希腊文: ekklêsia{G:1577} )的希腊字, 然后导出许多不确定或有疑问的结论(questionable conclusions);[3] 但是有多少人会去查阅新约圣经里的每一个“独立所有分词”(genitive absolute)的片语或短语(phrase), 然后用归纳法导出有疑问的结论呢? 直到最近, 我们才有工具让电脑列出所有新约希腊文圣经的“独立所有分词片语”; 这些上百个例子, 从未有人像研究字汇般, 仔细加以复查.
  2. 在圣经研究领域上, 文法分析的研究(grammatical analysis)在过去几百年并不受重视, 学者的经历和时间多半花在字汇的语意研究(lexical semantics), 导致大家误以为在文法领域里, 一切已有定论; 其实不然.
  3. 一些文法错谬探讨的问题, 其复杂性(complexity)需要专题论文来讨论, 不是一般程度的书籍所能涉及.

 

 

()   新约希腊文的弹性

在我们探讨几个基本文法错谬之前, 卡森提醒读者记住物理学上的“乱度原理”(principle of entropy, 译者注: 乱度原理是解释反应进行方向, 由低乱度往高乱度方向进行的原理), 在日常语言上同样适用. 语言会随着时间“解体”(“break down” with time): 例如, 句子结构会变松散、例外情形增加、语形更加简化等. 这个现象明显证明, 古典希腊文文法结构较严谨, 不能一股脑儿地(holus-bolus, 指不顾一切地)[4]应用在新约希腊文上. 19世纪末, 因着大量蒲草文献出土(great papyrological finds), 新约圣经学者才普遍接受这项事实.

《彻斯贝蒂蒲草纸抄本》(Chester Beatty Papyrus) 和 蒲草纸文献-P46

 

因此, 我们可以说, 在这之前写作的新约希腊文解经书, 有许多在文法分析上不够牢靠. 举例来说, 罗秉森(J. Armitage Robinson)在他著名的《以弗所书注释》(St. Paul’s Epistle to the Ephesians)一书中, 试着把古典结构对希腊字 pas (意即: 所有、一切、全部)的用法应用在以弗所书(即把古典希腊文应用在新约希腊文的词句上), 以致导出许多明显的错误. 受过古典希腊文训练的文法学者, 必须再接受新约希腊文教育, 以避免错误.

 

 

()   关于时态和语气的错谬

对于希腊文而言, “时态”(tenses)这字的译法其实并不准确. “时态”令人联想到时间: 过去式、现在式、未来式等等. 假设有一个字在语文形态上(morphologically)是“现在式”, 但实际却指涉过去而非现在时间, 这样我们是否该称呼这个例子为“过去现在式”? 这样, 造成混乱的可能性非常大. 为了让读者对以下讨论更加清楚, 我将以“时态”一词代表语文形态上的格式, 但它丝毫没有表明时间的意思.

 

大多数当代希腊文文法学生, 辩称希腊文时态在直说语气(indicative mood)时和时间有关, 在直说语气之外则反映“动作种类”(Aktionsart). 对于这样的看法, 卡森评论说:

我不认为这看法是对的. 有越来越多希腊文文法学家, 辩称希腊文时态(tenses)的基本语意要点是“动体”(aspect, 另译: 体观、型态)[5]: 反映作者对如何表达一项动作的选择. 至于这动作的时间并不由希腊文时态来传达(事实上, 除了直说语气之外, 大家都承认这点), 动作种类也是如此; 仅仅表达作者对该动作的概念  —  例如, 作者可能认定某一动作是一项“完成”动作, 即使该动作费时许久, 他仍选择使用“简单过去式”(或译: “过去不定时态”, the aorist).[6]

 

卡森指出, 我们有必要检讨一些最近针对某些“时”(time, 指“时态格式”)的讨论, 但必须谨记上述的区分. 卡森从一般希腊文文法的“标准”分类法开始, 指出困难和错谬之处, 然后再往动体论(体观论)的方向着手.

 

 

(E.1)   简单过去式的错谬 (Fallacies of the Aorist Tense)

20多年前(指1972年), 斯塔格(另译: 史塔格, Frank Stagg)写了一篇文章, 叫“被滥用的简单过去式”(The Abused Aorist).[7] 据他观察, 许多颇有名气的学者, 从简单过去式的存在, 就推论该动作是“仅此一次”(once for all, 或译: 一劳永逸)或“一次完成”(completed). 这项错误源自简单过去式常被描述为“定点时态”(punctiliar tense), 谨慎的文法学家当然明白, 这不意谓“简单过去式”只能叙述定点动作(point actions).

 

事实上, 英文“aorist”这个字取得很好: “a-orist”(意即: 无可定义的), 没有位置(without a place), 没有定义(undefined); 仅是指一项动作本身, 并没有表明是否是独一无二、重复、进入(ingressive)、瞬间(instantaneous)、过去, 或是完成的. 一流的希腊文文法学家非常了解这点, 但他们用“定点”来描述, 就如同数学家说到几何学(geometry)的“点”, 是指一个位置(location)而没表明其大小. 正如数学上的“点”之观念, 我们不容易凭直觉得知其定义, 文法上的“定点”(punctiliar)也是如此, 因而常绊倒许多解经家(意指这些解经家误以为每一次用到“简单过去式”, 就一定是指那个动作“一次性地完成”或“仅此一次”, 其实不然).

 

斯塔格(Frank Stagg)举出一些犯上此错误的例子: (a) 罗5:12说“众人都犯了罪”, 许多文法家、解经家坚持这节的“都犯了罪”是简单过去式(希腊文: êmarton ), 是仅此一次的动作(a once-for-all action), 意指亚当犯罪的时候; (b) 罗12:1的“将身体献上”的“献上”是简单过去式(希腊文: parastêsai ), 也是指一次永远的承诺; (c) 启3:19的“要悔改”是简单过去式(希腊文: metanoêson ), 必然也是一次的动作; (d) 林前5:7说到“我们逾越节的羔羊基督已经被杀献祭了”, 这节的“被杀”是简单过去式(希腊文: etuthê ), 指基督的死是一次就完成的事件(意即不再需要重复).

 

斯塔格举出许多反面例证, 反驳上述“简单过去式就肯定是指仅此一次一次完成的动作”, 例如:

  1. 腓2:12: “我亲爱的弟兄, 你们既是常顺服的”; “顺服”是简单过去式(希腊文: hupêkousate {G:5219}), 但很明显的, 这不是仅此一次的动作, 也不是时间上的定点动作(temporally punctiliar action).
  2. 太6:6: “你祷告的时候, 要进你的内屋”; 这节的“进”是简单过去式(希腊文: eiselthe {G:1525}), 这里的“进”(进…内屋)应该是重复动作(而非一次就完成的).
  3. 约壹5:21: “你们要自守, 远避偶像”; 这节的“自守”是简单过去式(希腊文: phulazate {G:5442}), 不过这节很明显不是说, 只要我们自守过一次, 就永远避开危险.
  4. 弗2:7: “要将祂极丰富的恩典… 显明给后来的世代看”; 这节的“显明”是简单过去式(希腊文: endeixêtai {G:1731}), 很明显的, 这不可能说神在永世里, 只一次显明祂的恩典就停了.

 

即使在“直说语气”(indicative mood)里, 简单过去式常指涉在过去时间所发生的动作, 然而这样的含义(指“直说语气的简单过去式一定指那动作发生在过去的时间)也未必一成不变, 例外的情形如: (a) 可1:11: “我喜悦你”, 而“喜悦”是(直说语气的)简单过去式(希腊文: eudokêsa ), 但并非表示父神只在过去喜悦主耶稣; (b) 彼前1:24: “草必枯干”, 而“枯干”是(直说语气的)简单过去式(希腊文: exêranthê ), 但并非表明草已在过去枯干.

 

斯塔格的意思当然不是全然否定简单过去式带有“仅此一次、过去时态、定点动作”的意义. 例如, 当我们读到撒非喇“仆倒”(希腊文: epesen {G:4098})在彼得脚前(徒5:10), 根据上下文, 我们可以很清楚地判断, 她仆倒必然是“瞬间的”(instantaneous)动作. 同样的, 从罗马书5章的上下文来看, 有可能亚当犯罪的时候, 众人就都死了(参 罗5:12); 斯塔格提醒我们, 单凭“犯罪”(希腊文: êmarton )这个简单过去式的动词, 无法证明这点. 当然, 我们也不会怀疑基督被献为祭, 是一次献上的动作(林前5:7), 因为有其他许多经文特别说明这一点(如 来10:12); 但是, 这样重要的神学结论, 绝不是靠一个(文法上所谓的)“简单过去式”之存在就能证明的.

 

Philip E. Hughes

对于不要滥解“简单过去式”这个警告, 斯塔格并不是唯一的一位;[8] 但仍然有不少牧者和相当有才气的学者, 犯下了过度倚赖“简单过去式”来作判断的错误. 比方说, 休斯(另译: 胡斯, Philip E. Hughes)在他著名的《希伯来书注释》(A Commentary on the Epistle to the Hebrews), 开宗明义地说: “简单过去式, 出现在神借着先知说话 (希腊文: lalêsas ), 以及借着基督说话 (希腊文: elalêsen ), 因此神要说的话, 已经说完了.” 休斯所下的结论在神学上其实很正确, 但他的证明方法却不对.

 

尽管如此, 这样的批评如果不加节制(意指若不保持平衡), 可能会走火入魔  —  这正是最近史密斯(Charles R. Smith)的论文所犯的毛病. 史密斯提醒大家注意斯塔格的论点, 甚至更进一步地坚持, 我们应该一劳永逸地取消所有简单过去式的分类, 如“总体简单过去式”(global aorist)、“述愿性简单过去式”(constative aorist)和“起始简单过去式”(ingressive aorist)等等,[9] 都一并取消. 史密斯认为简单过去式, 就是简单过去式而已, 别无其他意义; 是被用在当作者不想以任何其他时态来强调什么‘时’(time)的一种‘时态’(tense).

 

但是, 史密斯这样的说法是太天真了(它失衡地进入另一个错误的极端, 编者按). 为了纠正史密斯的错误, 卡森解释道: “让我们暂时限制在传统分类法里, 来理解希腊文动词. 我们注意到史密斯举出许多圣经的例子, 以反驳文法学家对简单过去式的分类, 来印证自己的结论. 事实上, 史密斯所举的许多例子只能证明: 不是每一个简单过去式的动词都作如此用法(指其动词的用意都是指“仅此一次”或“一次完成”), 而不是没有简单过去式的动词有如此用法.

 

“换言之, 时态的多样性(diversity)更印证了斯塔格和其他学者的警告, 不能单赖一个简单过去式动词的存在, 就证明(或断言说)该动词是怎样的一种动作 例如, 依照传统分类法, 希腊文的‘现在时态’(present tense): 可用来表明持续动作(durative action)、过去动作(past action)、反复动作(iterative action)、未来动作(future action)等; 但在语文形态上(morphologically), 它仍旧是现在式(present tense), 仅此而已. 借着该动词和上下文之间所形成的关系, 才能让一个简单现在式具备特别含义. 就如同一个字在一段文字中的含义, 深受该字和上下文(context)之间的关系所影响(和决定); 同理, 一个字的时态在一段文句中的意义, 也取决于该时态和它所处的前后文(指上下文, context)的一连串关系. 在受上下文牵制之前, 每个字都有多重意义(当然也不是含有无限个意义), 但字义的变动不大(除非该字衍生新义); 同理, 一个时态跳脱上下文时, 固然有多重语意(不是无限个意义), 但没有上下文的影响, 时态意义的变动并不大.”[10]

 

卡森继续指出, 简单过去式因着不同上下文的影响, 的确显示出广泛的解读范围(range), 因为“简单过去式”的时态比其他时态可塑性(plastic)更高. 然而, 若没有上下文烘托(作参考), 简单过去时态将会比其他时态的语意范畴狭窄许多.

 

卡森再举一个简单名词“坟墓”(pits)为例, “这间房子是个坟墓”(This house is the pits), “坟墓”本身无法带出本句的负面意义; 而短语“这间房子是个”(This house is the)也无厌恶和弃绝之意. 但上下文和这名词交互作用之后, 结果就清楚表达出厌恶感, 对熟悉“坟墓”这一隐喻的人, 这是极合理的诠释.

 

又如在 来11:13的简单过去式 apethanon (死)这个动作,[11] 并非不定的过去时(constative, 注: constative 一字在文法上除了有“述愿的、断言的”之意, 也意指“不定过去时的”); 而片语“这些人都”也无“不定的过去时”之意, 但“这些人都… apethanon (死)了”(来11:13),[12] 尽管我们很清楚, 这是将许多个别死亡的例子(如亚伯拉罕、以撒、雅各)结合在一起的说法, 但将这里的 apethanon 当成“不定过去时的简单过去式” (constative aorist), 是绝对合理的. 我们必须谨记以下这一点: “不定过去时的简单过去式”的时态(constative aorist)并不是用来传达语文形态上(morphological)的特定意涵(information), 甚至也不能单单倚赖该“简单过去时态”的动词来传达语意(semantic information); 而是传达该简单过去时态的动词在相关的上下文(或译: 前后文, context)中的语意.

 

值得注意的是, 卡森在原版(英文版)的《再思解经谬误》(Exegetical Fallacies, 1984年版, 第74页)里贴切和中肯地评述道: “史密斯把婴儿和洗澡水一起倒掉, 因为他没有意识到几乎所有语境意义的相互关联性”(Smith throws out the baby with the bath water because he fails to appreciate the inter-relatedness of almost all contextualized meaning). 卡森继续写道: “简而言之, 我指出了两个谬误. 更常见的一种错误观点认为简单过去时态(aorist tense)总是具有高度特定的含义. 证据清楚地驳斥了这一谬论. 第二个错误观点则认为, 简单过去时态不能含有超出‘未标记语意值’(unmarked semantic value)的任何语意含义, 即使是在非常具体的上下文中(意指其上下文已清楚表明含有这样的语意含义). 但是语言学驳斥了这种谬论.”[13]

 

最后, 卡森指出, 史密斯(Charles R. Smith)的抗议当然有些道理, 就是简单过去式仅该当作简单过去式, 不论含义是什么, 这词本身无法附加任何意义(指那个动作开始后是否持续等等): 在纸上写下一个“简单过去式”的希腊文动词, 然后问该动词属于哪一类简单过去式,[14] 这样问根本毫无意义, 除非提供更广泛的上下文来思考, 否则该问题毫无意义(无法找出正确答案). 反之, 在不同上下文之间, 简单过去式的分类是有意义的, 只要文法家(以及解经者)认清, 这样的分类是受到简单过去式形态(morphology)和相关上下文(context)互动的影响.

 

从语言学方面来说, 是指对一个字, 在语文形态上的“语意”(semantics)和上下文方面的“语用”(pragmatics), 必须有所区分. 综合以上的讨论, 我们应该很清楚, 疏于区分这二者, 就会陷入以下两种不同的错谬:

  1. 错谬一: 坚信“简单过去式”一定具有高度特定含义(通常被视为“用语”之一), 是常犯的错谬; 许多证据已明显驳倒这项谬误.
  2. 错谬二: 辩称“简单过去式”即使在不同的上下文中, 和该上下文交互作用下, 也无法表达该“过去动词”, 原始意义之外的任何附加意涵. 对解经家而言, “因为这词是‘起始简单过去式’, 所以意思是…” 这样的诠释是无法接受的; 但是在特定上下文对应下, 说“此段经文从上下文判断, 显示这是起始简单过去式, 所以这个动词应该如此解释…”, 这样的说法或解释, 才显得相当合理.

 

然而, 这些也未能直接回答一个重要问题: 在上下文之外, 时态(tense)究竟有什么意义  —  例如: 简单过去式的意涵到底是什么? 卡森指出, 越来越多训练有素的文法家, 尝试下这样的定义: 简单过去式将作者或说话者, 认定为完成事件的这一概念“文法化”(grammaticalizes,[15] 即将语文形态摆进文法里).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难懂. 不过, 这样定义的要点就是: 在希腊文时态(tense)和动作时间 (the time of action)之间, 或是希腊文时态(tense)和动作种类 (the type of action)之间(像是说某种动作必然要求某种特定时态), 是没有一对一的必然关系(指相等的关系). 时间的限定来自句子或谈话中其他要素(就如希伯来文或中文, 以及其他许多语文一样). 简之, 卡森推测在未来数十年, 语言(语文)分析的归类, 特别是动体理论(或译: 体观理论, aspect)这一范畴, 将会逐渐出现在希腊文圣经的标准文法和注释书中.[16]

 

 

(E.2)  关身语态的错谬 (Fallacy of the Middle Voice)

“语态”(voice)是表明主词(subject)与动作(action)之间的关系. 希腊文有三种语态:

  1. 主动语态(active): 表示主词乃是动作的产生者, 或状况的代表者.
  2. 被动语态(passive): 表示主词是动作的接受者.
  3. 关身语态(middle): 表示主词参与某动作的结果, 或表示主词的动作与己身有关.[17]

 

涉及“关身语态”(middle voice)最常见的错谬就是: 认为只要这个语态一出现, 就是反身动作, 或是主词自行做些动作. 学术高深点的文法学者不会如此天真; 不过, 这项错谬仍然出现在许多书本中, 并且被用来支持一些经文的解释(译者注: 一般中文翻译的希腊文教科书的“关身语态”之译法, 很容易陷入这项错谬).

 

卡森所著的这本书已被译成中文《再思解经错谬》

卡森举出以下例子. 比方说, 有些作者辩称哥林多前书13:8的关身语态动词 pausontai (停止, 指方言恩赐的停止)[18]在解经上极为重要.[19] 先知预言会遭废止( katargêthêsontai ; 复数的预言), 知识也会遭废止( katargêthêsetai ; 单数的知识), 但方言终将停止( pausontai ), 也就是说, 不需要什么人或事物去废止. 这些作者辩称, 关身语态说明方言将会自己停止, 因方言本来就具备这样的本质. 这种解读法, 常和另一观点合併, 认为在圣经正典(Canon of Scripture)完全形成之前(有圣经学者将 林前13:10的希腊文 to teleion “那完全的”解读为圣经正典), 方言在教会中扮演极重要的角色, 但有了圣经正典之后, 方言就自动荒废并停止, 因而导出这样的结论: 今天不再有真正的方言恩赐了.

 

卡森认为, 对于 林前13:8-10, 不论上述这样的解读(解释法)有多少优点, 但过度倚赖“关身语态的动词”(middle verb) pausontai 来支持这个解释法, 仍是错误的. 卡森评述道:

首先, 我们先要了解关身语态的含义极其广泛: (a) 有时是异相动词 (或译“异态动词”, deponent,[20] 例如希腊文 erchontai, “来”; 译者注: 异相/异态动词是指某字在形式上属于被动语态, 但具主动之意); (b) 有时它用来指反身动作 (reflexive), 意即主词把动作做在它、他或她自己身上(例如: 太26:46;  27:5;  其实这种用法在新约圣经并不常见); (c) 有时指主词为自己做的一些动作(例如: 可10:38的 ti aiteisthe  —  “你们不知道(为自己)所求的是什么”; (d) 有时则指主词允许某些动作被完成(例如: 路2:5的apograpsasthai sun Mariam   —  “和马利亚一同报名上册”); (e) 偶尔, 一个动作在某些时态(tenses)以主动语态出现, 而在另外一些时态以异相(异态)动词(deponent)出现(特别是未来式); (f) 有时关身语态动词, 同时具有主动语态, 但其语意范畴与主动语态不同. 每一个关身动词, 都需要按文意个别检视, 无法事先知道.

当我们检视新约圣经中所有 pauô 动词,[21] 会发现几乎都是以关身语态出现. 它在主动语态时, 意味着“停止、使停止、释放”; 在关身语态, 则意味着“自己停止”(反身用法)或“停止”(变成像是“不及物异相[异态]动词”, deponent with intransitive force). 但是, 却从未因着主词所具备的本质, 而有“自己停止”的意思. 我们列举一些经文, 就可驳斥此项说法. 例如, 路8:24, 耶稣斥责风和海, 它们就“平息”( epausanto )了  —  很明显地, 我们不会说因风和海拥有自己平息的本质, 所以风和海自己平息了; 又如, 在耶路撒冷的暴民“停止”( epausanto )殴打保罗(徒21:32)[22]的例子: 他们如此作, 是因为看见士兵来了, 而不是因为他们具备自我节制的本质(参 彼前4:1).”[23]

 

编者主: 值得留意的是, 对于卡森上述所引证的经文(路8:24; 徒21:32)和论点, 也有学者提出反对的论据. 首先, 暴民虽是看见士兵来而“停止”殴打保罗, 但这“停止殴打的行动”仍可说是出于暴民自己(注: 他们“看见”士兵来了就自己停止殴打), 而非士兵捉住他们, 强行停止他们殴打保罗.

 

Dr. Daniel B. Wallace

此外, 卡森说: “我们不会说因风和海拥有自己平息的本质, 所以风和海自己平息了.” 显然, 卡森在其所著的英文版 Exegetical Fallacies (1984初版和1996第二版)认为风和海不会自己平息, 因此 林前13:8的 pauô 也不是自动停止. 然而, 著名的希腊文文法(Greek grammar)和新约经文批判学(textual criticism)专家华莱士(Daniel B. Wallace)在1996年出版的希腊文文法著作(Greek Grammar Beyond the Basics)提出有力的证据, 证明卡森上述的看法并不正确. 华莱士指明 路8:24 和 林前13:8 的希腊字 pauô 是可以指“自己停止”或“自动停止”的. 有关华莱士的论据, 请参本文附录二.

 

尽管如此, 卡森正确认为我们不该一看到某动词是关身语态, 就说主词把那动词做在自己身上. 这是要靠它的上下文和其他因素来决定的.

 

 

(E.3)   第一人称简单过去假设语气的错谬 (Fallacies of the First Person Aorist Subjunctive)

第三个常犯的文法错谬是希腊文法上所谓的“第一人称简单过去假设语气”(The First Person Aorist Subjunctive).[24] 卡森(D. A. Carson)指出, 他的一名学生保罗·巴尔格(Paul Barger)利用电脑软件“文法汇编”(GRAMCORD),[25] 列出新约希腊文圣经中, 所有的第一人称简单过去假设. 他将单数和复数分成两组, 分析其结果, 然后再将他的发现, 对照标准文法书和各种解经书.

 

卡森评述道: “我不准备讨论他的研究结果, 因为我的目的在揭露错谬, 而非提出新文法规则. 不过该项文法研究, 提醒我们在解经学上还有太多功课没做.”

 

首先, 卡森要问的是: “考虑过的假设” (deliberative subjunctive)是什么? 什么情况下使用? 传统答案是: 考虑假设是第一人称(单数或复数)为了表达必要性、欲望、可能性或怀疑时, 在所发的问句中所使用的假设语气. 它用在期待行动决策的场合; 有时它是一种不需回答的修辞疑问句, 有时则期待回答.

 

卡森表明他在此所要点出的, 严格说来不能算是错谬, 除非我们一一列出在这个主题下, 那些极不适当、误导胜过启发的文法术语. 一般对“考虑过的假设”(另译: 考虑假设, deliberative subjunctive)的定义, 大致包含三种不同类别:

 

第一类是真正考虑过的假设, 跟“劝告性的假设”(hortatory subjunctive)属同一类型  —  由动词所表明的主词第一人称(单数或复数), 提出一个必须由他(或他们)自己回答的问句. 例如: 当葡萄园园主问自己: “我怎么办呢?”(路20:13); 他考虑的结果是自己提出答案, 表明他决心打发儿子去. 新约圣经中, 只出现7次这种真正“考虑过的假设”.[26]

 

第二类直接问句和第三类修辞性问句, 两者都属于“假性考虑”(pseudodeliberations). 假设语气的第一人称主词(单数或复数)提出问句, 但他发问的对象不是向他(或他们)自己, 而是向别人寻求直接答复(这第二类是: 直接问句假性商讨, direct-question pseudodeliberative subjunctive); 或者(指第三类)仅是为了引介一项声明, 完全没有提示它有考虑性的意味, 或寻求跟第三者商量之意(注: 这第三类就是: 修辞性假性商讨, rhetorical pseudodeliberative subjunctive).

 

法利赛人和希律党的人问主耶稣: “我们该不该纳税给凯撒?”(参 可12:14). 按广义而言, 这问句属于“考虑过的”假设: 是第一人称假设语气的问句(first person subjunctive). 当然, 这绝非真正“考虑过的语气”(deliberative), 因为整句话的用意就是逼主耶稣回答; 因此, 这一句问话属于“直接问句假性考虑的假设语气”(direct-question pseudodeliberative subjunctive). 可6:24与此类似, 当希罗底的女儿问道: “我可以求什么呢?”(希腊文: aitêsômai ), 她用假设语气而不用直说语气, 因为她心里还不确定, 还有“考虑”空间; 但又不是真正的考虑, 因为说话者很有把握, 她的母亲希罗底将会提供她答案.

 

同样道理, 当保罗在罗马书6:15问道: “这却怎么样呢? 我们在恩典之下, 不在律法之下, 就可以犯罪吗? 断乎不可!”. 保罗在此也使用假设语气, 因为答案是开放的、可商讨性的. 然而, 这绝不是真正的商讨, 因为保罗的问句不是为了反映他自己的不确定性或深思熟虑, 也不是直接问句的假性考虑(direct-question pseudodeliberative), 因为他也不是在问罗马信徒的意见. 保罗在此所用的是“修辞性用语”(rhetorical device), 目的在引导读者接受他的论点, 一个斩钉截铁的“断乎不可! (意即: 肯定不可以!) 换言之, 这是“修辞性假性考虑的假设语气用法.

 

卡森总结他的要点有四:

  1. 文法领域仍有大量版图等待征服(意指仍有许多等待学者研究的空间);
  2. 其结果对解经者必大有助益;
  3. 我们必须有系统地分辨语意(指语形方面)和语用(指上下文方面);
  4. 现有的许多文法分类, 误导甚于启发.[27]

 

(文接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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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一:   解经常犯的错谬

 

卡森(D. A. Carson)在其所写的《再思解经错谬》一书中, 把解经常犯的错谬分成四大类【注: 我们将之改编在《家信》的文章时, 把第四类再分成两部分, 成为第四和第五类】:

  1. 字义研究或字汇研究上的错谬(Word-Study Fallacies);
  2. 文法上的错谬(Grammatical Fallacies);
  3. 逻辑上的错谬(Logical Fallacies);
  4. 前提上的错谬(Presuppositional Fallacies)和历史上的错谬(Historical Fallacies).

 

第一类(即字汇或字词研究上)的错谬可分为以下十六种:

  1. 字根的错谬(The Root Fallacy)
  2. 语意时序的错置(Semantic Anachronism)
  3. 沿用过时的语意(Semantic Obsolescence)
  4. 诉诸“未知”或“可能性不大”的语意(Appeal to Unknown or Unlikely Meaning)
  5. 草率地引用背景资料(Careless Appeal to Background Material)
  6. 平行字句的误用(Verbal Parallelomania)
  7. 将语言和思维作无谓的串连(Linkage of Language and Mentality)
  8. 对专用语的错误假设(False Assumptions about Technical Meaning)
  9. 同义字及成分分析的问题(Problems surrounding Synonyms and Componential Analysis)
  10. 在筛选证据方面的偏执(Selective and Prejudicial Use of Evidence)
  11. 不当的语意分离与限制(Unwarranted Semantic Disjunctions and Restrictions)
  12. 不当地限制语意范围(Unwarranted Restriction of the Semantic Field)
  13. 未经证实就扩充语意的范围(Unwarranted Adoption of an Expanded Semantic Field)
  14. 希腊文新约圣经及其闪语背景的问题(Problems relating to the Semantic Background of the Greek New Testament)
  15. 未经证实就忽视不同文献的特异用法(Unwarranted Neglect of Distinguishing Peculiarities of a Corpus)
  16. 未经证实就将“意义”和“指涉对象”混淆(Unwarranted Linking of Sense and Reference)

 

关于逻辑上的错谬, 可分为以下十八种:

《再思解经错谬》的英文版

  1. 错误的选项: 不当地诉诸排中律 (False Disjunction: Improper Appeal to Law of Excluded Middle)
  2. 疏于辨识二者间的区别 (Failure to Recognize Distinctions)
  3. 诉诸筛选过的证据 (Appeal to Selective Evidence)
  4. 不当的三段论法 (Improperly Handled Syllogisms)
  5. 反面推论 (Negative Inferences)
  6. 世界观的混淆 (World-view Confusion)
  7. 误导人的提问 (Fallacies of Question-framing)
  8. 不当地混淆真实性和准确性 (Unwarranted Confusion of Truth and Precision)
  9. 纯情绪性的诉求 (Purely Emotive Appeal)
  10. 不当地概括和特殊化(Unwarranted Generalization and Overspecification)
  11. 不当地联想跳跃 (Unwarranted Associative Jumps)
  12. 错误述句 (False Statements)
  13. 凭空冒出的结论 (The Non Sequitur)
  14. 一笔带过 (Cavalier Dismissal)
  15. 模棱两可的立论 (Fallacies based on Equivocal Argumentation)
  16. 不当的类比 (Inadequate Analogies)
  17. 滥用“显而易见”之类的用语 (Abuse of “Obviously” and Similar Expressions)
  18. 轻易的诉诸权威 (Simplistic Appeals to Authority)

 

关于前提上的错谬, 可分为以下主要三种:

  1. 在诠释过程中未保持距离所引发的错谬(Fallacies Arising from Omission of Distanciation in the Interpretative Process)
  2. 漠视圣经整体性的诠释法(Interpretations that Ignore the Bible’s Story-line)
  3. 牵强附会圣经以外的“既定议题”所引发的错谬(Fallacies that Arise from a Bleak Insistence on Working outside the Bible’s “givens”)

 

关于历史上的错谬, 可分为以下主要四种:

  1. 过度诉诸历史重建(Uncontrolled Historical Reconstruction)
  2. 因果错谬(Fallacies of Causation)
  3. 动机上的错谬(Fallacies of Motivation)
  4. 概念上的类比错谬(Conceptual Parallelomania)

 

关于文法上的错谬, 可分为以下主要八种:

  1. 简单过去式的错谬(Fallacies of the Aorist Tense)
  2. 关身语态的错谬(Fallacy of the Middle Voice)
  3. 第一人称简单过去假设语气的错谬(Fallacies of the First Person Aorist Subjunctive)
  4. 条件句的错谬(Fallacy of the Conditionals)
  5. 冠词的错谬: 初步探讨(The Article: Preliminary Considerations)
  6. 冠词: 夏普法则(The Article: the Granville Sharp Rule)
  7. 冠词: 柯域法则(The Article: the Colwell Rule)
  8. 时态的关系(Relationships of Tens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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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二再思方言的停止” (林前13:8)

 

保罗在 林前13:8: “爱是永不止息. 先知讲道之能(预言)终必归于无有(KJV: they shall fail); 说方言之能终必停止(KJV: they shall cease); 知识也终必归于无有(KJV: it shall vanish away).” 这里论及三件事:

 

1)   先知的预言会遭废止(希腊文: katargêthêsontai = 复数的被动语态[passive voice] )

2)   知识也会遭废止(希腊文: katargêthêsetai = 单数的被动语态[passive voice] )

【注: 以上katargêthêsontai katargêthêsetai 的希腊字原型都是 katargeô

3)   方言终将停止(希腊文: pausontai = 关身语态[middle voice], 未来时态[future tense] )

【注: (a) 关身语态可意指方言不需要什么人或事物去废止它, 它将会自己停止.; (b) pausontai 的希腊字原型是 pauô

 

希腊文文法学家华莱士(Daniel B. Wallace)指出, 如果这里动词的语态(voice)很重要, 那么保罗是在说, 方言会自行中断(direct middle, 直接关身语态), 或者更可能的是, 自行停止, 即在没有中介(agent)干预的情况下“消失”(indirect middle, 间接关身语态). 值得注意的是, 在提到预言和知识时, 保罗使用另一个不同的动词(希腊文: katargeô ), 并采用被动语态(passive voice)来表达它们. 林前13:9-10继续论证: “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有限(或作: 所知的知识是部分或有限的), 先知所讲的也有限(或作: 所讲的预言也是部分或有限的); 等那完全的来到, 这有限的必归于无有了(希腊文: katargêthêsetai).” 关于这里的“归于无有”, 保罗再次使用了那与之前论到预言和知识相同的“被动动词”(passive verb). 但他论到方言时, 并没有说“当那完全的来到时, 方言(指说方言的恩赐, 下同)就被废除了.” 这可能意味着, 在那完全的来到之前, 方言就已经“灭绝”(died out)了. 那么, 如果人们想对说方言何时停止做出任何结论, 就必须认真思考本文中的“关身语态”(middle voice).

 

然而, 当今新约学者的主流观点是, 方言的pausontai (关身语态的自动停止)并不是“间接关身语态”(indirect middle). 争论的焦点是, 未来时态(future)的 pauô 是所谓的“异相动词”(另译: 异态动词, deponent, 即所谓的“关身/被动形主动意”), 而动词的变化(从被动语态转变成关身语态)只是文体上的修饰(merely stylistic, 意即没有特殊意义). 若是这样, 那么这节经文对方言本身的停止没有任何评论, 除了表明“那完全者”干预另外两者(指预言和知识受它干预而废止或归于无有).

 

然而, 有三个论点却反对了上述观点. 首先, 如果 pausontai 是异相动词(deponent), 那么希腊化时期的希腊文(Hellenistic Greek)中的第二主要部分(指未来形式, future form)不应出现在主动语态(active voice)里. 但它确实如此出现, 而且经常如此. 因此, 该动词不能被视为异相(另译: 异态, deponent). 其次, 有时支持上述观点的人会引证 路8:24: 耶稣斥责风和海, 它们就停止了(希腊文:epausanto , 即aorist middle [简单过去-关身语态] ), 不再风吹浪起. 这个论点说: 无生命的物体不能自行停止; 所以pauô 的关身语态(middle voice)是等于被动语态(passive voice). 但这是误解此段经文的文学特征: 如果风和海不能自行停止, 那么耶稣为什么斥责它们呢? 为什么众门徒说风和海“也听从祂”? 这些元素在路加福音第8章被拟人化, 它们停止动荡被描述为对耶稣的自愿(volitional)服从. 不管怎样, 路8:24支持“间接关身”(indirect middle)的观点(即方言不受中介干预而自行消失). 第三, 异相动词(deponent)的论点是说那动词虽在形式上属于关身语态, 但其意义实为主动语态(active). 不过, 在 林前13:8中, pausontai 是被“被动语态”所包围, 而不是“主动语态”. Pauô一字在关身语态中的真正影响力是“不及物动词”(intransitive), 而它在主动语态中是及物动词(transitive). 在主动语态时, 它具有阻止其他物体的力量; 在关身语态时, 它是停止自己的活动.

 

总而言之, 异相动词的看法(deponent view)是基于一些错误的假设, 例如: (1) 将pausontai 归类于“异相动词”(deponent); (2) 它与 路8:24的相似之处; (3) 胡乱改变“异相”(deponency)的含义. 保罗在动词的转变上似乎要表明一个不仅仅是文体风格的观点.[28] 换言之, 华莱士认为方言确实会自动停止, 至于何时停止, 这就有待进一步的讨论了.[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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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三希腊文的时态、语态和语气

 

(A)       希腊文的时态(Tenses)

在新约希腊文法上, 时态(Tense)表示动作的时间(time)和型态(或译“观点”, aspect). 按时间来看, 动作可分为: (1) 现在(present); (2) 过去(past); (3) 未来(future). 按型态来看, 动作可分为: (1) 点型(punctiliar / unitary, 符号是 · ): 指在刹那间发生的简单动作, 或只有一次的动作; (2) 直线型(linear, 符号是 — ): 指连续进行的动作; (3) 完成型(Perfective, 符号是 · — ): 指动作完成后的状态或结果.[30]

 

希腊文主要有七种时态(Tense):

  1. 现在时态(present tense, 简称: 现在): 指某动作的进行与连续, 包括现在的状态、习惯、重复发生的动作、一般的事实(reality), 及恒常不变的真理; 也可指现在发生的简单动作.
  2. 现在完成时态(perfect, 简称: 现完): 指现在之前的一段时间内, 某动作完成的过程, 或某动作完成后一直持续到现在的结果或状态.
  3. 过去完成时态(pluperfect, 或称 past perfect, 简称: 过完): 指动作在过去某一时间定点(point of time)前的一段时间内, 完成的过程及所造成的结果. 与现在完成时态(perfect tense)相比, 过去完成时态指的是一段更早的过去.
  4. 过去未完时态(imperfect, 简称: 过未): 指过去某一时间定点前的一段时间内, 持续进行但未完成的动作.
  5. 未来时态(future, 简称:未来): 指一个预期的动作在未来的时间内简单地发生, 或继续进行.
  6. 未来完成时态(future perfect, 简称: 未完): 指未来的状况是基于在先(指先前发生)的动作.
  7. 过去不定时态(aorist, 简称: 过不):[31] 指某个简单的动作在过去的时间发生. 注: 它在直说语气(indicative)中表明一个过去发生的简单行动(单一的动作), 但在其他语气(如命令、假设、祈愿等)则简单地指着一个动作, 没表示此动作何时发生, 也没表示它带有持续性的含意.

 

古德里克(Edward W. Goodrick)的图表能帮助我们明白希腊文时态的时间与型态之关系.[32]

Edward W. Goodrick

 

  时间  TIME
过去 现在 未来
 

型态

 

A

S

P

E

C

T

 

点型

Aorist

过去不定时态

·

 

Future

未来时态

·

直线型 Imperfect

过去未完时态

Present

现在时态

 

Periphrastic future[33]

迂说式未来时态

完成型 Pluperfect

过去完成时态

· —

Perfect

现在完成时态

· —

Future Perfect

未来完成时态

· —

 

有些学者强调, 希腊文动词的时态(tense)主要是表达型态(aspect), 而不是表达时间(time). 在直说语气(indicative)里, 动词时态或许还带有一些时间性; 一离开直说语气, 动词时态就绝对与时间无关, 只表达型态了, 请参这篇文章 “动词型态与时态”(Aspect and Tense), 载于:  www.chioulaoshi.org/BGreek/Paradigms/aspect.html 【注: 此篇文章的附录论及“中文如何表达时态与型态”, 值得一读】

 

 

(B)       希腊文的语态(Voice)

语态(Voice)是表明主词(subject)与动作(action)之间的关系. 希腊文有三种语态:

1. 主动语态(active): 表示主词乃是动作的产生者, 或状况的代表者.

*吴维和所著的《新约希腊文入门》:   主动语态乃表达主词是动作的执行者. 另一种的表达方式就是: 主词 → 动作

2. 被动语态(passive): 表示主词是动作的接受者.

* 吴维和所著的《新约希腊文入门》:   被动语态乃表达主词是动作的接受者. 另一种的表达方式就是: 主词 ← 动作

3. 关身语态(middle): 表示主词参与某动作的结果, 或表示主词的动作与己身有关.

* 吴维和所著的《新约希腊文入门》:   关身语态乃表达主词是动作的执行者和受益者. 另一种的表达方式就是: 主词 → 动作 → 主词

 

 

(C)       希腊文的语气(Mood)

语气(Mood)表明动作者执行动作的态度、方式, 以及与事实之间的关系. 希腊文有六种语气:

  1. 直说语气(indicative): 陈述确定的事实(reality).
  2. 命令语气(imperative): 表达正面的命令, 或反面的禁令(注: 也可用以表示请求、准许或让步)
  3. 假设语气(subjunctive): 陈述可能发生的事实.
  4. 祈愿语气(optative): 表达愿望, 期盼成为事实. [注: 孟恩思指出, 相比之下, 假设语气距离事实只有一步之遥, 祈愿语气却离事实有两步]
  5. 不定(infinitive): 是一种动名词(gerund), 即表达动作的名词, 属动词的非限定用法.
  6. 分词(participle): 孟恩思指出, 分词像英文的“-ing”字(如eating, sleeping等), 是动形容词, 兼具动词与形容词的特性, 作为动词, 分词具有时态(present、aorist、perfect)和语态(active、middle、passive). 作为形容词, 分词的性(gender)、数(number)、格(case)必须与它所修饰的字一致, 字型变化更多.[34]

 

由于篇幅有限, 我们只能很简略地介绍希腊文的时态、语气和语态.[35] 不过, 今日互联网上已有许多关于新约希腊文的资料和自学课程, 若读者对新约希腊文有兴趣, 可上网自学. 在此建议读者阅览以下网站:

 

 


[1]               唐纳德·A·卡森(另译“卡逊”, Donald A. Carson)是三一福音神学院(Trinity Evangelical Divinity School)的新约研究教授, 至今撰写或编辑过50多本书, 包括《登山宝训》(The Sermon on the Mount)、《释经的谬误》(Exegetical Fallacies)、《属灵改革的呼召》(A Call to Spiritual Reformation)、《新约解经书概论》(NT Commentary Survey)、《约翰福音注释书》和他得过金奖的著作《上帝的禁制》(The Gagging of God). 他能阅读多种文字, 包括希腊文和法文. 他也是丁道尔圣经研究学社(Tyndale Fellowship for Biblical Research)、圣经文献研究社(Society for Biblical Literature)和圣经研究所(Institute for Biblical Research)的会员.他的专门知识范畴包括历史上的耶稣基督(historical Jesus)、后现代主义(postmodernism)、希腊文法, 以及使徒保罗和约翰的神学. 卡森最初学的是化学(在麦克基尔大学[McGill University]取得化学学士学位), 过后改修神学, 在获得神学硕士学位后去英国深造, 在著名的剑桥大学取得新约博士学位. 1978年参与三一福音神学院工作之前, 曾在三间别的神学院授教. 此外, 卡森也是马来西亚“吉隆坡基督徒会议”(Kuala Lumpur Christian Conference)举办的“巴生谷圣经大会”(Klang Valley Bible Conference)所常邀请的讲员(注: 他在2007年已是第3次成为大会讲员), 其解经常有独到之处.

[2]               值得留意的是, 卡森在其所著的《再思解经错谬》一书中, 只把上述五种错谬分为四种  —  将第四和第五种错谬联合起来, 算为一种(即前提和历史上的错谬).

[3]               “教会”(church)一词在新约圣经的希腊原文中是 ekklêsia {G:1577}, 含有召出(out-calling)之意, 所以把“教会”译作“召会”更为贴切, 更合乎原意, 指被神呼召出来的一群人(a called-out company). 英文“church”一词常用来指教堂, 但新约圣经从不用ekklêsia 来指建筑物, 也没用她来形容由一群会众组成的宗派组织. “召会”(church)在新约圣经中主要是用来指“宇宙(普世)性召会”或“地方性召会”(除了 徒7:38;  19:32,39,41).

[4]               “一股脑儿”意思是全部、通通, 也形容不顾一切地做某件事.

[5]               希腊文法上所谓的“Aspect”应该译成什么? 学者有不同见解. 黄锡木在其所著的《新约希腊文研究系列1: 新约词形变化指南》一书中将之译作“动体”(参第xxi页), 而《再思解经错谬》的译者(余德林和郭秀娟)则将之译成“体观”(第87页), 另有其他学者译为“型态”、“观点”等.

[6]               黄锡木在其所著的《新约希腊文研究系列1: 新约词形变化指南》一书中将aorist tense译作“过去不定时时态”(第xxi页); 潘秋松在《圣经希腊文基础》(即William D. Mounce 所著的Basics of Biblical Greek)中译作“不定过去式”(第486页); 而《再思解经错谬》的译者将之译为“简单过去式”.

[7]               Frank Stagg, “The Abused Aorist”, Journal of Biblical Literature 91 (1972): 第222-231页. 有关希腊文的时态(tenses), 请参本文附录三.

[8]               参 K. L. McKay, “Syntax in Exegesis”, Tyndale Bulletin 23 (1972): 第44-47页.

[9]               华莱士(Daniel B. Wallace)指出, 按简单过去时态(Aorist Tense)的用法, 可分为以下七种: (1) Constative (Complexive, Punctiliar, Comprehensive, Global) Aorist;  (2) Ingressive (Inceptive, Inchoative) Aorist;  (3) Consummative (Culminative, Ecbatic, Effective) Aorist;  (4) Gnomic Aorist;  (5) Epistolary Aorist;  (6) Proleptic (Futuristic) Aorist;  (7) Immediate Past Aorist / Dramatic Aorist. 详情请参阅 Daniel B. Wallace, Greek Grammar Beyond the Basics (Grand Rapids: Zondervan Publishing House, 1996), 第554-565页.

[10]             卡森著, 余德林、郭秀娟译, 《再思解经错谬》(台北: 校园书房出版社, 1998年), 第92-93页.

[11]             希腊文apethanon是简单过去式【更完整说法是: 第二简单过去式(Second Aorist)、主动式(active); 其文法语气(mood)是直说语气, 也是第三人称复数(third person plural)】, 其原型是 apothnêskô {G:599}.

[12]             来11:13: “这些人都是存着信心死的(KJV: These all died in faith), 并没有得着所应许的; 却从远处望见, 且欢喜迎接, 又承认自己在世上是客旅, 是寄居的.”

[13]             D. A. Carson, Exegetical Fallacies (Grand Rapids: Baker Book House, 1984), 第74-75页.

[14]             可指它是属于哪一类的简单过去式? 到底是: (a) 总体简单过去式(global aorist), 还是 (b) 述愿简单过去式(constative aorist) 或是 (c) 起始简单过去式(ingressive aorist)等等.

[15]             没有必要一定是“已经完成”的事件, 因为这样做无疑又引进时间因素.

[16]             以上(E.1)项参考《再思解经错谬》, 第88-96页.

[17]             有关希腊文的语态(voice), 请参本文附录三.

[18]             林前13:8: “爱是永不止息. 先知讲道之能终必归于无有(KJV: they shall fail); 说方言之能终必停止(KJV: they shall cease); 知识也终必归于无有(KJV: it shall vanish away).”

[19]             例如: Stanley D. Toussaint, “First  Corinthians Thirteen and the Tongues Question”, Bibliotheca Sacra 120 (1963): 第311-316页; Robert G. Gromacki, The Modern Tongues Movement (Philadelphia: Presbyterian and Reformed, 1967), 第128-129页.

[20]             陆谷孙主编的《英汉大词典》将“deponent”一词译成“异相动词”, 指希腊、拉丁语法中形式被动但意义主动的动词(第454页); 故也被译成“关身/被动形主动意动词”(例如: W. D. Mounce著, 《圣经希腊文基础》, 第176页; 黄锡木著, 《新约词形变化指南》, 第2页).

[21]             希腊字pauô {G:3973}一词是原型字(意即“停止”; 注: 一般字典都是用字词或词汇[word]的原型作为条目), 但在 林前13:8中,  pauô 一词变化成 pausontai (仍然意即“停止”), 为要表达这停止是“关身语态”【注: 按词性分析, 希腊字 pausontai 是: 未来时态(future tense)-关身语态(middle voice)-直说语气(indicative mood)-第三人称(third person)-复数(plural)】.

[22]             徒21:32: “千夫长立时带着兵丁和几个百夫长, 跑下去到他们那里. 他们见了千夫长和兵丁, 就止住(或译: 停止; KJV: stopped)不打保罗.”

[23]             以上(E.2)项参考《再思解经错谬》, 第98-100页.

[24]             有关希腊文的语气(mood), 请参本文附录三.

[25]             “文法汇编”(GRAMmatical conCORDance, 简称: GRAMCORD)这套软件(软体)是由博耶(James Boyer)所构思(1976), 再由米勒(Paul Miller)写成. “文法汇编”是套电脑读取系统(computer retrieval system), 包含加注签条(tagged text)的希腊文新约圣经, 和极为复杂的软件程序(软体程式, software program), 只要一个文法结构的形态和位置能加以界定, 使用者便能选取任何长度和任何繁复的文法结构.

[26]             卡森进一步指出, 这7处经文中的“考虑过的假设” (deliberative subjunctive)还可进一步划分成明显的两组: 发自意志的(volitive)和未来的(futuristic); 但这与上文所讨论的题目无关.

[27]             以上(E.3)项参考《再思解经错谬》, 第96-98页. 上文主要编译自 卡森著, 余德林、郭秀娟译, 《再思解经错谬》(台北: 校园书房出版社, 1998年), 第85-100页.

[28]             Daniel B. Wallace, Greek Grammar Beyond the Basics (Grand Rapids: Zondervan Publishing House, 1996), 第422-423页; 也参其文章的脚注41至44.

[29]             圣经教师(Jim Allen)认为方言在主后70年左右自动停止(可能在主后70年不久之前或之后), 因为圣殿被毁后, 就不再需要像方言这种向犹太人作见证的证据性恩赐.

[30]             一些学者强调, 希腊文动词的时态(tense)主要是表达型态(aspect), 而不是表达时间(time). 在直说语气(indicative)里, 动词时态或许还带有一些时间性; 一离开直说语气, 动词时态就绝对与时间无关, 只表达型态了, 参 www.chioulaoshi.org/BGreek/Paradigms/aspect.html .

[31]             有者将希腊文的Aorist Tense译作“简单过去式/简单过去时态”, 但译成“过去不定式/过去不定时态”更为理想, 因为aorist的意思是“不指明的”(undefined), 参 www.chioulaoshi.org/BGreek/Outlines/outline15.html . 此外, 也有多人将Aorist Tense译为“不定过去式/时态”, 但本文按照黄锡木在《新约希腊文研究系列(1): 新约词形变化指南》中的译法, 将之译为“过去不定式/时态”.

[32]             Edward W. Goodrick, Do It Yourself Hebrew and Greek (Grand Rapids: Zondervan Publishing House, 1980), 第4课, 第13页.

[33]             一般的新约希腊文法书都不把“迂说式未来时态”(Periphrastic future)包括在希腊文法的时态中.

[34]             按希腊文法, 性(亦称“语法性”, gender)有三种: 阳性(masculine)、阴性(feminine)、中性(neuter). 数(数式, number)也有三种: 单数(singular)、复数(plural)、双数(dual, 注: 在通用希腊语 [Koine Greek, 主前330年至主后330年], 极少出现双数的使用). 格(case)主要有五种: 主格(nominative)、所有格(genitive)、间接受格(dative)、直接受格(accusative)、呼格(vocative).

[35]             若想进一步明白时态、语气和语态的用法, 可上网阅读 吴维和所著的《新约希腊文入门》(2009年), 载 https://books.google.com/books?isbn=1886252831 .

[36]             也请阅览 http://chioulaoshi.org/ ; 此网站备有圣经希腊文与希伯来文的自学课程, 并有新旧约概论等.

[37]             以上附录主要查考 黄锡木著, 《新约希腊文研究系列(1): 新约词形变化指南》(香港新界沙田: 基道出版社有限公司, 1994年), 第1-4页; 詹正义编辑, 《活泉新约希腊文解经: 卷二: 路加福音》(美国加州: 美国活泉出版社, 1990年), 第xix-xxiv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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